入夜,邺城府衙内灯火通明,十分热闹。
高欢高居主座,举杯环视堂下众将:
“今日得窦将军、斛律将军来此,我们如虎添翼!诸位共饮此杯!”
“贺六浑客气了!”窦泰仰头一饮而尽,抹了抹嘴角:“多年不见,你这酒量和之前大不相同啊!”
堂下顿时哄笑一片,侯景挤眉弄眼地插话:
“窦将军有所不知,咱们高公现在可是号称‘河北酒魁’!”
“放屁!”高欢笑骂着看向侯景:
“我虽不是酒魁,可上月是谁在刘贵珍婚宴上喝得钻桌底的?”
斛律金饶有兴致地看着众人笑闹,突然被高欢点名:“阿六敦别光看着,尝尝这邺城特酿!”
一直在六镇后方经营,许久不曾露面的刘贵适时递上酒坛:
“斛律将军,这可是用漳河水酿的,比洛阳的御酒还带劲!”
斛律金拍开泥封猛灌一口,眼睛顿时瞪大:“好酒!”他转头对窦泰嚷道:
“宁世,这可比尔朱世隆的酸酒强多了!”
正说笑间,堂外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。高欢听到这阵脚步声,突然眼睛一亮,手中酒盏都来不及放下就霍然起身:“终于到了!”
话音未落,珠帘已被侍女掀起。一位身着绛色齐腰襦裙的妇人款款而入,通身气度十分雍容。
“三娘子?!”窦泰见到来人,脱口而出,等对方走近这才惊喜道:
“果真是三娘子?”
娄昭君抿嘴一笑:
“姊丈这些年倒是愈发威武了。”说着侧身让出跟在裙裾后的男孩,轻推他后背:
“阿惠,还不给姨父见礼?”
那虎头虎脑的小郎君眉眼隽秀,依稀能看出高欢和娄昭君二人的影子。约莫七八岁年纪,穿着件青色缺胯袍,腰间煞有介事地别着把小木剑。
被母亲推出来也不怯场,黑葡萄似的眼珠滴溜溜转了两圈,突然“扑通”跪地就磕了个响头,额头结结实实撞在砖地上。
“使不得!”窦泰慌得大步绕过案几,刚要搀扶,那孩子已经自己蹦起来,脆生生喊道:
“甥儿高澄,拜见窦姨父!”说着还像模像样地抱拳行礼,偏那袖口不知在哪里调皮沾上了些酒水,动作一大就甩出几滴,正溅在窦泰鼻尖上。
满堂顿时哄笑。侯景拍着大腿起哄:
“好小子!约莫着是偷喝了你侯叔的藏酒!”
高澄闻言当即怒目而视:
“谁喝你酒了!?”
窦泰仍保持着半蹲的姿势,却是手足无措,竟红了眼眶。
“一别多时,三娘子的孩儿都这么高了!”窦泰声音沙哑得厉害,手指轻轻比划着桌案高度,突然被高澄抓住胳膊:
“姨父的铠甲真亮!能让我摸摸吗?”
娄昭君正要呵斥,窦泰已经大笑着把孩儿举过头顶:
“摸什么摸!明日姨父送你副真家伙!”孩童欢快的叫声里,他转头看向高欢和娄昭君:
“这孩子,真是颇肖其父啊!”
高欢接过娄昭君递来的帕子,擦了擦高澄额头沾的灰:
“皮起来像,读书时倒是随他阿母。”
说着,他突然压低声音:
“宁世,还记得当年在怀朔你说过的话么?”
窦泰一怔,突然仰头大笑:
“好!好!明日就带甥儿去武库!我这一身家传武艺,正愁没好苗子哩!”
高欢闻言转头对小男孩道:
“去把给你姑父准备的礼物拿来。”
男孩应声而去,不多时捧着一柄装饰精美的弯刀回来。窦泰接过抽刀出鞘,顿觉寒气逼人:
“好刀!这纹路倒是十分熟悉!”
“统万城老匠人打的。”娄昭君轻声道:“贺六浑前一段时间遣人去统万城专程寻的。”
窦泰突然单膝跪地,却被高欢一把拽起:
“又来!说了不许跪!”转头对众人喊道:“都愣着干什么?接着喝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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