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深沉,军营中的篝火渐熄。
斛律金与窦泰并肩立于营帐外,夜风裹挟着血腥气拂过,吹得两人衣袍猎猎作响。
斛律金压低声音,语气中带着几分犹疑:
“将军当真想投奔高镇北?”
“汉人有句古话,叫‘良禽择木而栖,良臣择主而事’!阿六敦认为,那尔朱兆和尔朱世隆,哪个是良主阿?”
斛律金浑身一震,当即想起高欢派来的援军,个个甲胄鲜明,眼神锐利;和如今尔朱氏那些人相比,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。
窦泰见他不语,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:
“阿六敦,你可愿随我同往?”
斛律金深吸一口气,重重抱拳:
“罢了!我听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,明日我们一同去向大都督辞行便是!”
次日拂晓,窦泰独自来到斛斯椿大帐。帐内只有斛斯椿一人,正在批阅军报。
“大都督,末将有一事相求。”窦泰声音沉稳。
斛斯椿头也不抬:“讲来。”
“末将想辞去军职,前往邺城。”
斛斯椿手中笔骤然顿住,缓缓抬头:“为何突然要走?”
窦泰坦然迎上他的视线,直截了当道:“末将与高镇北有旧,想去投奔。”
帐内陷入死寂,良久,斛斯椿长叹一声:
“我早该想到的。高欢派援军来,就没安好心!”
“大都督明鉴。”窦泰不卑不亢:
“高镇北确有招揽之意。但平定刘灵助一役,我等确实尽了全力。”
斛斯椿猛地起身,大步走到窦泰面前,声音发紧:
“窦将军,尔朱氏待你不薄。天柱大将军在世时,你可是颇受器重的先锋大将!”
“正因如此,末将更不能坐视尔朱氏沉沦。”窦泰目光如炬:
“如今天下大乱,尔朱氏却内斗不休。大都督可曾想过,为何高欢能在河北广纳贤士,而我军却连军饷都筹措困难?”
斛斯椿脸色阴沉:
“这些只是暂时的罢了!如今天子在洛阳,这才是正统!”
窦泰挺直腰板:
“大都督若要治罪,末将甘愿受罚。但请放过斛律金,他是受我鼓动的。”
帐外忽然传来亲兵的惊呼,随即是兵器落地的声响。斛斯椿死死盯着窦泰,突然大笑:
“好!好!都走吧!尔朱氏不缺你们几个!”
窦泰深深一揖:“多谢大都督成全。”
走出大帐,斛律金按刀而立,脚下躺着两个被缴械的亲兵。见窦泰出来,他连忙迎上:“如何?”
窦泰嘴角微扬:“走吧,去邺城。”
两人相视一笑,默契地转身走向各自的营帐。
沿途巡逻的士兵见到他们,纷纷低头行礼,却没人敢上前询问。
斛律金本来就是朔州敕勒部头人,平日里作战都是带着本部兵马,如今要走,自然是要一并带走的。
回到营帐,斛律金发现自己的亲兵早已列队等候。
“都准备好了?”斛律金低声问道。
为首的亲兵队长抱拳行礼:“将军放心,弟兄们早就收拾停当。战马喂饱了草料,兵器也都磨利了。”他顿了顿,声音更低了:
“只是大都督那边?”
斛律金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无妨,我自有计较。”
远处传来一阵骚动,原来是窦泰的亲兵也在集结。他扫视了一圈集结的士兵,满意地点点头。
“阿六敦,”窦泰转向斛律金,“你本部兵马都安排好了?”
斛律金咧嘴一笑:
“我这些老兄弟,一个都不会落下。”他转身对亲兵队长道:
“传令下去,咱们和窦将军一同出发,走西门。”
亲兵队长领命而去,很快,营中响起了低沉的号角声,这是他们约定好的暗号。一队队骑兵牵着战马,悄无声息地向营门移动。
晨光熹微,一行人悄然离开大营。走出几里地,窦泰勒马回望。
固城方向的烽烟仍未散尽,尔朱氏的旗帜在晨风中无力地飘荡。
“阿六敦,你说高欢会接纳我们吗?”
斛律金大笑:
“将军与高镇北关系非同一般。他特意将信都精锐全数交给你,又让咱们旧部随行,这份诚意还不够明显么?”说着,他扬鞭指向邺城方向:
“听说高镇北素来礼贤下士,连渤海高氏那样的豪族都甘愿效命!真可谓四方归心啊!”
窦泰目光灼灼,突然策马扬鞭:
“那还等什么?驾!”
两骑当先,数十铁骑紧随其后,直奔向邺城。
行至午时,前方斥候飞马来报:
“禀将军,前方五里发现高镇北派来的接应部队!”
第九中文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