寒风如刀,卷着秀容川上的残存的积雪呼啸而过,细碎的冰晶拍打在尔朱兆的铁甲上,发出密集的“叮叮”声响。
他正站在一处覆雪的高坡上,双脚深深陷入半尺厚的积雪中。
远处的地平线上,黑压压的敌军蔓延开来,将整片雪原都染成了暗色。
“将军!”亲卫队长跌跌撞撞地奔上高坡,脸上满是凝结的血污,左臂的锁子甲已经被砍断,露出深可见骨的伤口。
“三道防线全破了!纥豆陵步蕃的轻骑从北面山谷绕过来,破六韩常的主力正在强渡大河!”
尔朱兆猛地转身,铠甲发出刺耳的摩擦声。他一把揪住亲卫的领口:
“废物!我秀容突骑向来天下无敌,怎会被这些河西蛮子突破防线?”他指向身后大纛:
“此纛在,我尔朱兆就不会后退一步!”
“将军,他们人多势众,而且……”亲卫队长突然瞪大眼睛,一支三棱铁箭破空而来,精准地穿透了他的咽喉。
箭尾的雕翎还在颤动,鲜血已经喷溅在尔朱兆的面甲上。
“贼小儿!”尔朱兆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。翻身跃上战马,正要亲自冲锋。
就在此时,远处的地平线上突然涌现出无数骑兵,马蹄声震得他一阵心闷。
纥豆陵步蕃一马当先,此人身材魁梧远超常人,披着一件大氅,在风中猎猎作响,远远看去像是一团在战场上翻滚的乌云。
他身高近九尺,肩宽背厚,裸露在外的双臂肌肉虬结,青筋暴起。一张方正的国字脸上布满刻痕,浓密的络腮胡须中夹杂着几缕灰白,更添几分凶悍之气。
更为引人注目的是他胯下战马通体漆黑,唯有四蹄雪白,乃是河西罕见的“乌云踏雪”良驹。
“尔朱兆!”纥豆陵步蕃声如洪钟,他高举长矛,矛尖直指天际,狞笑道:
“你秀容川突骑久负盛名,今日看来也不过尔尔啊!”
他说话时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尔朱兆,眼中闪烁着莫名的情绪。
背上十多年前的旧伤仍在隐隐作痛,那是秀容川上一代主人尔朱荣留给他的“礼物”。
尔朱荣在时,给纥豆陵步蕃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踏足秀容川半步,可如今,那个曾经压在头上让他喘不过气来的天柱大将军不是已经不在了么!?
想到这里,纥豆陵步蕃冷笑一声:
谁也想不到威震天下的尔朱荣竟会猝然陨落,这位曾如擎天巨柱般支撑着北魏王朝的枭雄之死,对秀容川尔朱氏而言当真算得上是天塌地陷。
然而更令人始料未及的是,看似如日中天的尔朱氏,实际上不过是鲜花着锦、烈火烹油而已!
尔朱荣在世时,可以用铁腕手段将尔朱氏各部拧成一股绳。
可随着他的骤然离世,这个庞大的军事集团立刻显露出分崩离析的迹象。
尔朱兆、尔朱天光、尔朱度律、尔朱仲远……这些所谓的“尔朱氏年轻才俊”,个个自视甚高,却没有一个人真正具备尔朱荣那般的威望与手腕。
他们不过是一群争夺狼王之位的孤狼,不过是想要趁机瓜分着尔朱荣留下的权力真空罢了。
正因如此,秀容川的铁骑,这支曾经令天下闻风丧胆的精锐之师,在尔朱荣咽气的瞬间就被分割得七零八落。
各部将领拥兵自重,彼此猜忌,互不统属。尔朱兆现在虽然自诩为尔朱荣的继承人,却连最基本的军令统一都难以维系。
尔朱天光盘踞长安,尔朱世隆坐镇洛阳,尔朱仲远把持并州,各自为政,形同陌路。
也正是看准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时机,蛰伏已久的纥豆陵步蕃才敢悍然挥师南下。
这位被尔朱荣压制很久的河西部落首领自然能够察觉到,曾经令人生畏的尔朱氏军事机器,如今已是徒有其表。
各部将领各怀鬼胎,谁也不愿为他人火中取栗。秀容川的防线形同虚设,这也是纥豆陵步蕃这些人敢于在这个时候直入秀容川最主要的原因。
随着纥豆陵步蕃一声令下,身后骑兵齐声呼喝。
第九中文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