翌日,太极殿
“郦御史可知,昨夜尚书省连收三封急报?”
刘腾的麈尾扫过御案上的青瓷貔貅镇纸,那本是尔朱荣上月进献的并州贡品。珠帘后传来环佩轻响,不知是胡太后还是幼帝元诩碰到了玉阶上的瑟瑟珠帘。
郦道元深吸一口气,突然闻到了龙涎香里混着的熏陆香。这是广阳王元深前日刚送进宫的新贡,刘腾竟敢在朝会时公然使用禁中香料!
他一时之间百感交集,阉寇贼子,这般藐视神器,操弄权柄!
“臣闻露车过处,往往还会载着些不为人知的物件。”
他故意提高声量,好让殿角记录言行的起居注史官听得真切:
“就像当年永宁寺佛塔下的那具被僧人无意发现的尸骨,如果我记得不差,裹的正是中常侍府上的织锦吧?”
刘腾的麈尾突然停下,珠帘后传来幼帝元诩的嬉笑声,胡太后腕间的九子铃却猛的一动。
满殿朱紫都想起三年前那桩悬案:永宁寺执事僧人在修缮佛塔时,曾发现裹着中常侍府锦缎的腐尸,衣襟里藏着半块刻有“腾”字的玉珏。
佛门净土出现这般骇人听闻的事情,素来礼佛的胡太后自然要亲自过问,可事情最后不了了之,却更是耐人寻味。
“郦御史虽年迈,可倒是记性绝佳呀。”
刘腾的指甲掐进麈尾玉柄,面上却浮起笑意:
“老奴都是为陛下为太后分忧……”
珠帘突然剧烈晃动。胡太后的双手扣在御案边缘,指节因用力而发白:
“够了!”
瑟瑟珠帘撞碎在蟠龙藻井投下的光斑里,幼帝元诩手中正在摆弄的的玉连环“啪嗒”坠地。
满殿死寂中,尚书令李崇突然上前半步,声音低沉:
“禀告陛下,尚书省昨夜收到的急报,幽州韩楼亦有反意。”
他顿了顿,目光冷冷瞥了刘腾一眼,接着道:
“我们不能再任由破六韩拔陵发展下去了,若北地再无强人辖制,恐怕中枢到时会应接不暇。”
末了,这位面容方正,远远望之一脸正气的尚书令李崇又加了一句:
“太后事事都以国事为念,想来心中已有计较……”
“报——!”
羽林郎将的告急声打断了尚书令后面的话。此人急步上前跪倒在蟠龙金砖上,背插的雕翎箭犹自颤动:
“幽州韩楼造反,领叛军往范阳去了!”
刘腾麈尾指着郦道元:
“好个忠君爱国的郦御史!你力主调尔朱荣平破六韩拔陵,此人非但不全力平叛,反而与阿那瓌和临淮王都起了冲突!反而让破六韩拔陵坐大了起来……”
“勿再多言!”
珠帘后突然传来胡太后冷冽的声音。众人惊见身着一袭华美的宫装,衣裙上绣着繁复金丝花纹,发髻高高挽起,面容姣好的胡太后竟牵着幼帝步出御帐,十二旒玉冕在她额前投下森然阴影:
“即刻拟旨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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