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实际上,谢温和斐济一样,都是在京城摸爬滚打的小人物,八九品勉强算个官,但放在朝臣眼中屁都不是。
斐济油腔滑调,逢人就拍马屁,是官场素来如此,有赏银拿他嘚瑟,没好处也不贪墨,所求无非做好本职工作,赚个养家糊口钱,闲时再能去勾栏小酌两杯,那就是功德圆满了。
而谢温和他一样,该办的事要办,该摸的鱼照样摸,几十年间无大过,但也没有太多亮眼功劳,就是个从底层爬起来的小县尉。
也是正是因为太普通,又没什么背景,皇帝行宫安保出现问题,谢温才会被赤麟卫拉出来扛雷。
三年前出事儿时,谢尽欢并不清楚具体细节,但斐济相当清楚。
行宫闹鬼案,起自靖宁五年三月,当时乾帝携宫嫔、太子,在御耕山按照祖训春耕,居于行宫。
三月初五夜,行宫忽然出现阴煞之气,不少宫蛾看到了鬼影,乾帝、妃嫔、太子、何国丈等皆受惊扰,但随行仙官没抓到元凶。
当时韩靖川带领赤麟卫在行宫值守,谢温则带着差役在御耕山下维持治安。
案发后,韩靖川肯定担主责,几番调查后无果,就指责是谢温饮酒误事,导致行宫后山出现纰漏,妖邪乘虚而入。
而谢温应该是被做局了,有几名差役指证其喝酒,还找到了证据。
然后主审的大理寺丞周明安,就推断谢温暗中勾结妖邪、意图刺驾。
这是诛九族的大罪,肯定不能拍脑袋判罚,大理寺卿、御史台、刑部主官,乃至直属上司府尹陈平,都以证据不足为由驳回。
而后周明安又说谢温玩忽职守,惊扰帝驾妃嫔,必须严判以儆效尤,当斩立决,不少人附议。
但大理寺卿侯继业,是京城有名的青天大老爷,依旧以证据不足为由驳回。
不过当夜喝没喝酒,有人证物证,谢温却没法自证,触犯了条例,诸多主官商议后,改判贬官瑞州南宁,乾帝允。
此案就此草草了结,行宫闹鬼的缘由,其实到今天都没查出来。
斐济知道谢温爱喝酒,但当晚具体有没有偷偷跑去喝两口,他真不清楚,只知道有一刻钟没瞧见谢温人。
谢温见只是贬官,也认罚没再辩驳。
结果斐济万万没想到,谢温父子离京不过几天,就在威州三岔岗全部遇难。
斐济知道这里面有问题,也想为兄弟一家报仇雪恨,但人微言轻根本没法查,只能通过各种渠道偷偷打听。
结果得知三岔岗只找到了些许尸块,没发现谢温父子、妖物踪迹,负责调查的千户、仙官,搜寻尸身无果后,定性为了‘遇到妖物力战殉职’。
事后朝廷还按照阵亡武官规格,追封了‘忠武校尉’,在城外的忠烈园立衣冠冢,和殉国武卒同享春秋祭祀。
这些事情,基本上都记载在卷宗上。
谢尽欢仔细看完后,觉得这案子办的稀里糊涂,必然有无形大手在其中干涉。
至于朝廷判罚,倒是没什么可说的。
毕竟有几名证人,说看到了他爹当值期间喝酒,还找到了酒瓶。
而他爹只说失踪那一刻钟闹肚子上茅房了,有点含糊,难以自证。
行宫闹鬼惊扰圣驾,事情太大了,正常情况这都得掉脑袋。
就算是栽赃陷害,老头子既无人脉也无背景,还没法自证的情况下,都只以‘当值期间饮酒误事’为由贬官,这已经属于法外开恩了。
不过这周明安是怎么回事
令狐青墨在旁查看完,不由皱起眉头,询问道:
“这周明安和谢伯父有仇他怎么一直在提议重判,不是诛九族就是斩立决,大理寺卿都驳回两次了,还变着法子硬说谢伯父私通妖邪……”
谢尽欢对‘律师’偏向原告、被告没意见,毕竟这是律师的职责。
但周明安是‘法官’,拐弯抹角想弄死他爹,确实太可疑了,他见此望向斐济。
因为房间里都是自己人,斐济这时候倒也没什么不敢说:
“行宫闹鬼就算查不到元凶,总得有个结果;谢大人不背下全部责任,韩靖川就得背失职之责。但韩靖川也没权利干涉大理寺判罚,为了平事,只能想办法走关系。”
令狐青墨听见这话,自然恼火:
“这群贪官污吏,随意收受贿赂污蔑清白之人,还想诛人九族,当真罪该万死。”
“诶!”
斐济往外看了看,低声道:
“这话可说不得,这里是衙门,凡事都得按‘大乾律’来。咱们无凭无据的,总不能因为人家坚持严判,就说人家贪污受贿。就算坐实,也不过罢了周明安的官,而我们得把腿跑断。”
令狐青墨知道在京城办事很麻烦,想了想看向谢尽欢:
“要不我和王府说一声……”
谢尽欢打量着周明安的名字,想想摇头道:
“陈年旧案,查起来不容易,这些等闲下来再说吧。”
斐济办案多年,知道‘杀父之仇’能给人多大驱动力,更不用说谢尽欢还练出了一身武艺,他叮嘱道:
“尽欢,你在京城也待了不少年,衙门怎么查案、怎么办事,你应当清楚,有想法最好咱们商量着来。话说昨天那韩靖川,死的真是莫名其妙……”
两句话看似不相干,但实则在提醒——做什么事要三思而后行,就算要杀人,也得按‘大乾律’来杀,别给人家留把柄。
谢尽欢清楚这些门道,也知道斐叔是真心为他好,对此自然点头,彼此聊了片刻后,又起身准备出去查冥神教下落。
斐济本来还有点唏嘘,但眼神略微那么一扫,就发现了不对劲,唰的一下起身,闪到了准备出门的杨大彪跟前,从腰间抽回竹筒:
“你个小瘪犊子,我就这二两茶叶,你还想顺走……”
杨大彪一愣:“嘿眼力见长呀,记得以前都得走出大门,你才能追出来。”
“滚滚滚……”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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